韓士朋看了看陳正剛,不動聲色地又道,“陳書記,既然督導組這邊要接手案子,我們這邊肯定是沒問題的,但這兩個案子都是省裡管轄的案子,督導組要接手的話,我這邊估計得先和關新民書記彙報一下,您也知道關新民書記是一把手,這事肯定是要尊重下他的意見。”
聽到韓士朋的話,陳正剛笑道,“士朋同誌,這個你不用擔心,回頭我會親自和關新民同誌溝通的,我想關新民同誌不會有意見的,前兩天我正好和關新民同誌談了此次督導組下來的工作,關新民同誌是十分支持的。”
韓士朋聽陳正剛這麼說,眼珠一轉,轉而道,“陳書記,那這幾天我們準備一下相關的案卷,和你們督導組交接一下。”
陳正剛眨眨眼,笑道,“士朋同誌,隻是簡單的交接案卷,應該不用這麼久吧?鈞堯同誌已經帶了人過來了,讓他們現在和你們的辦案人員一塊去交接就行了。”
於鈞堯及時接上話,“是啊,韓書記,我帶了幾個人過來,如果人手不夠,我馬上再從督導組調人過來。”
韓士朋一下不知道說什麼,這是不給他半點的準備時間啊,當場就要把案卷帶走,靠,這是要防著他做啥手腳不成?心裡冒出這個念頭,韓士朋心頭猛地一跳,該不會是陳正剛懷疑到他頭上了吧?
如此想著,韓士朋下意識抬頭看了陳正剛一眼,見陳正剛正注視著他,韓士朋莫名感到心虛,立刻移開了目光。
一旁,於鈞堯眨眨眼,繼續問道,“韓書記,現在交接應該沒問題吧?”
韓士朋看了看於鈞堯,眼角的餘光瞥到陳正剛依舊在盯著他,韓士朋頭皮發麻,道,“於主任,當然沒問題,我這就安排下去,讓人把案卷整理好,移交給你們。”
韓士朋說完,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桌上的座機打了個內線電話。
此刻,韓士朋背對著陳正剛和於鈞堯,打電話時,韓士朋的臉色格外複雜,隻感覺心裡有一股氣被堵著,仿佛一口氣要續不上來一般,讓韓士朋有一種窒息感。
打完電話將事情交代下去,韓士朋這會沒法做任何一丁點小動作,他知道陳正剛和於鈞堯都在後邊看著他,這讓韓士朋不敢有什麼小心思。
打完電話後,韓士朋重新走到沙發坐下,陪著陳正剛和於鈞堯說話,陳正剛和於鈞堯隨口問著一些有關省紀律部門的工作,韓士朋隻能打起精神回應,免得讓陳正剛和於鈞堯看出他心不在焉。
交接工作持續了近兩個小時,陳正剛和於鈞堯從頭呆到尾,臨離開時,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韓士朋想挽留陳正剛和於鈞堯吃晚飯,兩人謝絕了。
目送陳正剛和於鈞堯上車離開,韓士朋一陣無言,口袋裡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韓士朋猜到又是羅鴻景打來的電話,剛剛陪同陳正剛和於鈞堯的近兩個小時裡,羅鴻景已經打過來兩次了,韓士朋拿起來直接掛掉並且將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
歎了口氣,韓士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正是羅鴻景打來的。
電話接通,羅鴻景幾近怒吼的聲音傳過來,“韓士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現在連電話都不接了?”
聽到羅鴻景直呼自己的名字,韓士朋能感受到對方的怒火,顯然,因為孫良友一事,羅鴻景的心態有些失控,但韓士朋此刻同樣不耐煩,冷聲道,“羅鴻景,已經約好了晚上見麵,你一直打電話乾什麼?”
羅鴻景又氣又惱,但又沒法跟韓士朋置氣,隨即問起正事,“韓書記,陳正剛和於鈞堯去你那了?”
韓士朋心知羅鴻景一直在派人暗中盯著督導組,對方知道陳正剛和於鈞堯的行蹤不奇怪,道,“你既然知道陳正剛和於鈞堯在我這,那就該明白我不方便接你的電話,你還一直打乾什麼?”
羅鴻景道,“你就不能找個理由脫開身?”
韓士朋道,“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我要掛電話了,晚點見麵再聊。”
羅鴻景氣得想罵娘,隨口又問道,“陳正剛和於鈞堯到底是過去找你乾嘛的?”
韓士朋道,“他們來要黃文堂和嚴進清的案卷,要接手這兩個案子。”
羅鴻景大吃一驚,“那你給了嗎?”
韓士朋道,“我當然隻能給了,不然我拿什麼理由拒絕?”
羅鴻景急得跳腳,“韓書記,你怎麼能給他們,你就不能找借口推拒?”
韓士朋道,“羅秘書長,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剛說了,我拿什麼理由拒絕?”
羅鴻景氣急,“就算拒絕不了,你找個理由拖延一下總行吧,你就這麼隨便給了?韓士朋,你是真巴不得我們出事嗎?我告訴你,真出事了,大家一起玩完,彆以為你能獨善其身。”
韓士朋道,“我已經儘力了,並非是我不想拖延,而是辦不到,陳正剛和於鈞堯親自過來,你就沒想過他們就是要防止我動什麼小心思嗎?”
羅鴻景驚道,“你這話是啥意思,難道陳正剛和於鈞堯懷疑你了?”
韓士朋神色莫名,“也許吧,誰知道呢。”
羅鴻景沉默了,要是韓士朋已經被懷疑,那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再糟糕不過的消息,意味著情況比他們想的更嚴重,尤其是想到督導組將黃文堂和嚴進清的案卷一並拿走,再聯係到孫良友先一步被叫走,羅鴻景心頭陣陣發涼。
短暫的愣神後,羅鴻景眼神一下變得陰鷙,“一定是張江蘭那個臭娘們給督導組告的秘,督導組才能這麼清楚地知道黃文堂和嚴進清的案子,韓書記,你自個瞧瞧,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得力乾將,人家要背叛你都不帶猶豫的,如果你真被陳正剛懷疑,那絕對是張江蘭搞的鬼,之前陳正剛兩次單獨會麵張江蘭,張江蘭肯定是說了什麼對你不利的話。”
韓士朋沉默以對,這會他不再自信地認為張江蘭不會背後對他捅刀子。
沉默片刻,韓士朋道,“現在說這些沒意義,你們還是先想想看怎麼應對吧。”
頓了頓,韓士朋又道,“如果沒彆的事,咱們晚點見麵再聊。”
韓士朋說完,等了有那麼三四秒鐘,聽羅鴻景沒說話,就主動掛了電話。
電話這頭,羅鴻景直至韓士朋掛電話後才慢慢回過神來,想到韓士朋剛剛最後說的話,羅鴻景暗罵了一句王八蛋,韓士朋現在還仿佛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他娘的,真出了事他第一個就將韓士朋兒子的事抖出來。
罵歸罵,羅鴻景此刻也知道罵人解決不了問題,但壞消息一樁接一樁,讓羅鴻景的心態有些繃不住了。
目光陰晴不定地變幻著,良久,羅鴻景歎息了一聲,拿出手機給笵正揚打了過去。
這一回,是笵正揚本人接的電話,羅鴻景開門見山道,“笵書記,剛剛韓士朋告訴我,黃文堂和嚴進清的案卷被督導組要走了,我估摸著情況可能比我們想的更嚴重,也許……”
羅鴻景沒把話說完,他知道笵正揚會明白他的意思,黃文堂是對方的秘書,跟著對方一塊去了華江省,督導組先是叫走孫良友這個前委辦主任,現在又要走黃文堂的案卷,這背後到底是衝著誰,現在似乎愈發清晰起來,雖然羅鴻景覺得有可能是自己多疑,但這一連串的事相繼發生,已經不能用多疑來解釋了。
電話裡,笵正揚陷入許久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笵正揚開口問道,“關新民對孫良友被帶走一事是什麼態度?”
羅鴻景無奈道,“關書記就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甚至還恨不得立刻就劃清界限。”
笵正揚嘖了一聲,心裡有些暗惱,但這事也怪不得關新民,換成是他,碰到這種事的反應估計跟關新民差不了多少,傻子才會主動給自己招惹麻煩。
羅鴻景繼續道,“笵書記,關書記那邊肯定是指望不上的,這事還是得靠咱們自己。”
笵正揚道,“韓士朋這家夥到底是想乾什麼,督導組的人要案卷,他就這麼隨隨便便給了?”
羅鴻景道,“笵書記,我剛剛也質問過韓士朋這個問題,韓士朋說他也無能為力,陳正剛和於鈞堯一起上門,他沒法拒絕。”
笵正揚冷哼一聲,“我看他是一點風險都不想擔,這家夥還抱著僥幸心思呢,覆巢之下無完卵,虧他韓士朋是幾十年的老江湖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羅鴻景道,“或許韓士朋覺得自己的問題不嚴重,不願意跟我們一條道走到黑。”
笵正揚撇了撇嘴,“現在已經由不得他了。”
羅鴻景道,“晚上我會跟韓士朋見麵聊聊,到時再跟他好好談一談,笵書記,我現在主要是擔心黃文堂的案子,之前對黃文堂家人的調查被韓士朋壓下去,如今督導組將案卷調走,這事就徹底脫離咱們的掌控了,下一步會發生什麼,咱們無法預料。”
笵正揚怒道,“這事說來說去還是怪韓士朋,這個案子最先就是他搞出來的,要不然哪來現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