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鴻景道,“笵書記,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韓士朋畢竟跟咱們還沒在同一條船上,也不能全怪他,而且沒有黃文堂這個事,督導組也會從其他方麵著手,孫良友被叫走就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笵正揚無言以對,他知道羅鴻景說的都是客觀理智的話,他並非一個不冷靜的人,但人總歸會有自己的情緒,從下午接到孫良友被督導組叫走的消息後,笵正揚心裡就一直不大平靜,作為他在東林省擔任一把手時的‘管家’,孫良友這個委辦主任知道他的事太多了,笵正揚要說心裡頭不擔心是假的。
沉默片刻,笵正揚道,“孫良友應該不至於那麼容易被撬開口,我們還是有時間應對的。”
羅鴻景問道,“笵書記您覺得該怎麼辦?”
笵正揚沒有回答,臉上隱隱有一絲掙紮的神色,時間仿佛過了許久,笵正揚道,“鴻景,既然黃文堂的案子成了一顆定時炸彈,那我們現在隻能將這最大的危險因素提前清除掉,就讓一切事情都止步於黃文堂吧。”
羅鴻景瞳孔一縮,“笵書記,您的意思是……”
笵正揚淡淡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當初你怎麼處理伍長榮的,現在就用這個辦法。”
羅鴻景嘴角抽搐了一下,暗道笵正揚夠狠,對服務了幾年的貼身秘書也能狠得下心,但羅鴻景內心深處卻又對笵正揚這個做法十分認同,從本質上來講,他們倆就是一類人,無毒不丈夫,人不為己天株地滅,隻要自己沒事,犧牲一下彆人又何妨。
不過羅鴻景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笵書記,黃文堂在您那邊,不大好辦啊。”
笵正揚道,“明天我讓黃文堂回東林一趟,這樣是不是好辦多了?”
羅鴻景眼珠子轉了轉,“好,笵書記,我明白了。”
頓了頓,羅鴻景又問道,“笵書記,那孫良友那邊呢?這家夥現在被督導組叫走,估計督導組不可能放他回來了,就怕他會亂說話。”
笵正揚道,“等黃文堂的事一了,就讓韓士朋想辦法給孫良友遞話,讓孫良友把事情都推到黃文堂身上。”
羅鴻景挑了下眉頭,“就怕韓士朋那家夥又說他辦不到,接觸不著孫良友。”
笵正揚提高了嗓門,“辦不到就讓他想辦法,他一個省紀律部門的負責人是吃乾飯的不成,這也辦不了那也辦不了,我看他還不如一個廢物。”
羅鴻景聽出笵正揚這是動了真火,當即道,“笵書記,回頭我就跟韓士朋談,一定讓他將這件事辦了。”
笵正揚道,“嗯,先這樣吧,現在都到了這份上,韓士朋還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讓他彆做這個夢了。”
笵正揚說完先行掛了電話,少傾,笵正揚正了正神色,按了桌角的一個按鈴,這個按鈴是呼叫秘書的。
很快,秘書黃文堂走了進來。
笵正揚笑著起身,衝黃文堂道,“文堂,時間不早了,走,咱們去吃晚飯。”
黃文堂眨眨眼,“笵書記,去食堂吃還是外麵?”
笵正揚道,“去外麵吃吧,咱們挺久沒有小酌一杯了,今晚就咱們兩人自己喝一杯,我請你喝酒。”
黃文堂一聽,不禁有些受寵若驚,道,“笵書記,怎麼好讓您破費,應該是我請您才對。”
笵正揚走到黃文堂身旁,笑著拍了拍黃文堂的肩膀,“文堂,你這麼說就跟我見外了,走吧,彆愣著了。”
兩人一起從省大院離開,街道上的車流川流不息,論繁華程度,華江省的省城超過了東州,是新一線大城市,市中心有好幾個高端的消費商圈。
笵正揚和黃文堂來到了一處臨湖的高檔飯店,在二樓的貴賓包廂坐下,黃文堂點完菜後,抬頭問笵正揚道,“笵書記,您要喝啥酒?”
笵正揚道,“隨便吧,就咱們倆,主要是能喝高興。”
黃文堂聽了,“那就喝點白酒。”
黃文堂跟隨笵正揚好幾個年頭了,對對方的喜好還是清楚的,啤酒紅酒洋酒啥的,笵正揚都不怎麼感冒,對白酒倒是情有獨鐘。
讓服務員送了兩瓶好酒過來,黃文堂張羅著給笵正揚倒酒,伴隨著飯菜開始上來,黃文堂先給笵正揚盛了碗熱湯,道,“笵書記,您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笵正揚看著黃文堂微微出神,直至黃文堂說話,笵正揚的目光才從黃文堂身上收回來,笑道,“文堂,你彆光顧著我,自己也吃。”
黃文堂笑著附和,“好,我也吃點。”
喝了幾口熱湯,笵正揚緩緩開口,“文堂,孫良友被督導組叫走了,他的情況你也知道,一旦他說了啥不該說,很多事可就糟糕了。”
黃文堂放下筷子,擔憂地看著笵正揚,“笵書記,督導組真的是衝咱們來的嗎?”
笵正揚笑起來,故作輕鬆道,“文堂,你不必擔心,就算督導組是衝著咱們來的,他們想查到什麼也沒那麼容易,我在東林省乾了那麼多年,總不可能白乾的不是。”
笵正揚這話讓黃文堂稍稍安心,笵正揚畢竟乾到了這麼高的位置,他相信笵正揚神通廣大。
笵正揚又道,“文堂,現在有個不大好的消息,督導組從省紀律部門要走了你的案卷。”
黃文堂大驚失色,“督導組要走了我的案卷?”
笵正揚點了點頭,“嗯,所以這事要重視起來,不知道督導組此舉到底是何意,明天一早你就回東林一趟,和羅鴻景一起配合處理這些事情,咱們要將一切危險扼殺於萌芽中,尤其是趁現在督導組還沒盯上你的家人,你和你的家人都當麵談一談,讓他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聽到笵正揚的話,黃文堂下意識點著頭,心裡還沉浸在自己案卷被督導組調走的震驚當中。
黃文堂沒注意到的是,笵正揚此時看著他的眼神格外複雜,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裡麵,如果仔細看,能看出其中甚至暗含著些許愧疚。
片刻後,黃文堂恢複過來,道,“笵書記,您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就回東林。”
笵正揚點點頭,“嗯,路上開車慢點,事情還沒到十萬火急的地步,你回去後,先跟羅鴻景碰個麵,等把事情處理完了再回來,這邊的工作你暫時不用操心。”
黃文堂點頭道,“嗯。”
笵正揚笑著端起酒杯,“文堂,來,我敬你一杯,預祝你明天一路順風。”
黃文堂忙不迭跟著端起杯子,笑道,“笵書記,您敬我酒,那可讓我愧不敢當了。”
笵正揚笑道,“文堂,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跟了我這麼些年,我早就把你當家人一樣看待,以後就不要說這些見外的話了。”
黃文堂臉上的笑容不禁多了幾分,鞍前馬後伺候了笵正揚幾年,笵正揚確實待他不薄,幾乎是把他當晚輩子侄一樣看待。
兩人碰了碰杯子,黃文堂一飲而儘,道,“笵書記,您就放寬心吧,這次我回東林,一定會跟我家人當麵談清楚的,讓他們不要亂說話,即便被督導組叫走,也要冷靜應對,不會給笵書記您添什麼麻煩。”
笵正揚笑道,“給我添麻煩倒不至於,主要是你,你隻要不被牽扯出來,那我這邊啥事沒有。”
黃文堂輕點著頭,旋即又忍不住罵了一句,“都怪韓士朋那混蛋,之前既然叫停了我的案子,為什麼不乾脆把案卷一起毀了,現在才多出這些麻煩。”
笵正揚道,“讓韓士朋把案卷銷毀了不現實,況且現在說這個也沒意義,如今咱們隻能見招拆招,和督導組的人鬥智鬥勇。”
笵正揚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親自給黃文堂倒酒,黃文堂頓時受寵若驚,趕緊起身要從笵正揚手裡搶過酒瓶,“笵書記,我來倒酒,哪有讓您給我倒酒的道理。”
笵正揚笑道,“文堂,你就彆老是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了,今晚沒外人,咱倆自己隨意一點,你服務了我那麼多年,我給你倒次酒又如何。”
笵正揚說著,拿著酒瓶繼續給黃文堂倒酒,黃文堂不好再推辭,心裡卻是很感動,他覺得笵正揚是真的對他好,將他當親人一樣看待。
笵正揚也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道,“文堂,這杯我再敬你,等東林那邊的事處理完了,回來我打算進一步給你加擔子,讓你到下麵鍛煉鍛煉,你先當個副市長,好好乾,將來還有更好的前程等著你。”
聽到笵正揚這話,黃文堂一下激動起來,笵正揚竟然要外放他下去鍛煉,而且還給他提了一級,這可比他預計的大大提前了。
興奮地端起酒杯,黃文堂道,“笵書記,這杯應該是我敬您才對,感謝您對我的栽培和提攜。”
笵正揚笑著擺擺手,“誰敬誰都一樣,一家人不說兩家人,我們這關係犯不著見外。”
黃文堂點了點頭,這一刻,黃文堂再次感動,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