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韓士朋緩緩問道，“江蘭，忙完了嗎？”

張江蘭沒想到韓士朋會給自己打電話，一時竟忘了先主動問好，直至聽到韓士朋的問話，張江蘭才趕緊答道，“韓書記，您好。”

遲疑了一下，張江蘭主動問道，“韓書記，您是有什麼事嗎？”

韓士朋道，“江蘭，方便見一麵嗎？當然了，你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我知道督導組可能有一些紀律。”

聽到韓士朋是要約自己見麵，張江蘭思慮片刻，道，“韓書記，可以的，您要在哪見麵？”

韓士朋道，“來我辦公室吧，我在辦公室裡等你。”

張江蘭點頭道，“好。”

掛掉韓士朋的電話，張江蘭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先去找了督導組的負責人於鈞堯，如今她暫時借調到督導組，韓士朋要約她見麵，她得和督導組報備一下。

於鈞堯得知韓士朋要約張江蘭見麵，沒有阻攔，很是痛快地同意了。

從督導組駐地賓館離開，張江蘭徑直來到省紀律部門辦公樓，看著往日熟悉的辦公場所，張江蘭的神色多少有些唏噓，自打調到婦聯那邊去後，張江蘭已經有些日子沒來這裡了，這會竟是有點感慨。

很快，張江蘭來到韓士朋辦公室，已經等了一會的韓士朋看到張江蘭過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江蘭，你來了。”

張江蘭同韓士朋對視了一眼，想說點寒暄的話，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眼前這位曾經讓她敬重的上司，已經讓她感到陌生。

最終，張江蘭略顯疏遠地回應道，“韓書記，您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吧？”

韓士朋臉色一暗，張江蘭口氣中的陌生和疏離再明顯不過。

韓士朋淡淡道，“江蘭，先坐吧。”

兩人先後落座，看到張江蘭麵前空空如也，韓士朋又起身去給張江蘭倒了杯水。

張江蘭接過水，“韓書記，謝謝。”

韓士朋道，“江蘭，你跟我啥時候變得這麼生疏了？”

張江蘭怔了怔，韓士朋這話讓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話問出來，不過是讓彼此徒增尷尬罷了。

將張江蘭的反應看在眼裡，韓士朋突然話鋒一轉，“江蘭，我問句不該問的，你是不是跟督導組說了一些關於我的什麼事？”

張江蘭目光一凜，有些意外韓士朋問得這麼直接。

張江蘭很是坦然地同韓士朋對視著，“韓書記，我並沒有和督導組打您的小報告，不過關於早前對黃文堂的調查以及嚴進清交代的情況，我確實有和督導組反映，但我隻是就事論事地反映案子，其餘一句話沒有多說。”

韓士朋神色複雜，他就知道這事肯定跟張江蘭有關，否則督導組不可能動作那麼快過來提走黃文堂的案卷，還把嚴進清帶走了，之前他隻是心裡邊有所猜測，眼下無非是親口從張江蘭嘴裡得到印證罷了。

沉默了一下，韓士朋問道，“江蘭，陳正剛書記和於主任有沒有在你麵前提過我？”

張江蘭搖了搖頭，“沒有。”

韓士朋再次追問，“真的沒有？”

張江蘭深深地看了韓士朋一眼，“確實沒有。”

韓士朋緊緊盯著張江蘭，臉上似乎有如釋重負的神色，卻又似乎不太相信張江蘭的話。

韓士朋麵帶審視地在張江蘭臉上多看了幾眼，不確定張江蘭有沒有跟他說實話，但以他對張江蘭的了解，張江蘭應該不至於騙他才對，隻是人心隔肚皮，韓士朋現在突然對誰都不是那麼相信了。

張江蘭默默注視著韓士朋，沒來由地說了一句，“韓書記，我記得以前您經常說一句話，永遠不要去乾違反法紀的事，否則就算是躲過法律的製裁，一輩子也會良心不安，人活著，就是要一個心安。”

韓士朋聞聽愣住，抬頭看著張江蘭，一時間心情複雜。

張江蘭說的這句話，韓士朋確實曾經在開會的時候經常提起，以此來警示自己係統的乾部，如今從彆人的口裡說出來，韓士朋聽得五味陳雜。

突然間，韓士朋意興闌珊，原本想從張江蘭這試探點口風，現在也沒啥心思了。

沉默了一下，韓士朋道，“江蘭，晚上我找你來也沒彆的事，就是單純想和你聊一聊。”

韓士朋說完，從窗戶看向外邊，夏日的夜晚，月朗星稀，尤其是看到那一輪圓月，韓士朋神色複雜，喃喃道，“像這樣聊天的機會，或許不多了。”

張江蘭不知道如何接話，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氣氛沉默。

韓士朋很快笑道，“江蘭，咱們就這麼坐一會，隨便聊聊，難得有這麼一個時間。”

張江蘭點點頭，“也好。”

兩人說著話，東州市賓館裡，剛開完會同關新民單獨談了一會的陳正剛，這時候剛回到賓館，於鈞堯第一時間就過來跟陳正剛彙報道，“陳書記，剛才張江蘭同誌報備了一下出去了，他說韓士朋同誌找她。”

陳正剛眨眨眼，“韓士朋找她？”

於鈞堯點頭道，“是的。”

陳正剛麵露沉思之色，道，“剛才省裡開會的時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韓士朋同誌，看他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剛開完會就找張江蘭過去，這還真有點古怪嘛。”

於鈞堯聳了聳肩，笑道，“這就不清楚了，呆會等張江蘭同誌回來問一問就知道了。”

陳正剛輕點著頭，他這會正琢磨著剛剛和關新民的談話，剛才關新民委婉地提了個要求，表示希望羅鴻景一案中牽扯到的省管乾部交由省裡邊調查，給省裡一些裁量權，儘可能減少對省內體製生態的影響，陳正剛沒有直接答應，現在羅鴻景的案子剛啟動調查，陳正剛不知道後邊會是啥情況，哪敢輕易答應關新民，而且這事他得先征詢陳領導的意見才能給關新民回複。

陳正剛想著心事，於鈞堯見狀，便先行離開，他還有事情要忙。

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鐘後，張江蘭回來了，第一時間先去跟於鈞堯報到，於鈞堯看到張江蘭回來，眼裡閃過一絲意外，“江蘭同誌，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來韓士朋同誌沒怎麼和你深聊嘛。”

於鈞堯這話裡多少帶著探究的意味，張江蘭聞弦知意，主動道，“於主任，剛剛韓書記找我過去，並沒和我多談什麼，就是東拉西扯的閒聊了一陣。”

於鈞堯大為詫異，“韓士朋同誌是個大忙人，他大晚上還有時間和心情找你過去東拉西扯地閒聊？”

張江蘭道，“於主任，確實是如此，韓書記除了一開始問我您和陳書記有沒有聊過他，就沒再多問彆的。”

於鈞堯若有所思，看來韓士朋對他和陳正剛的聊天話題很關注！

於鈞堯處在思考的狀態中，張江蘭以為於鈞堯對自己的話有所質疑，不禁道，“於主任，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半點隱瞞。”

於鈞堯回過神來，連忙道，“江蘭同誌，你誤會了，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這會是尋思韓士朋同誌為何關心和我和陳書記的聊天話題。”

張江蘭沒說什麼，她隱隱感覺韓士朋剛才應該是想試探什麼，但不知道最終為何又放棄了，隻和她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於鈞堯思索片刻，見張江蘭在一旁站著，很快就道，“江蘭同誌，剛才我已經和陳正剛書記彙報了韓士朋同誌找你的事，你既然回來了，就去陳正剛書記說一聲。”

張江蘭點了點頭，“好。”

張江蘭從房間裡走了出去，剛到門口，看到走廊電梯方向走過來的一個人影時，張江蘭怔住，脫口而出，“韓書記。”

張江蘭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她才剛回來，韓士朋這會出現在了這，說明對方幾乎是跟她前後腳離開的省大院，然後就直接到這來了。

屋裡邊的於鈞堯聽到張江蘭的聲音，立刻走了出來，看到韓士朋時，於鈞堯忍不住眨了下眼，其驚訝程度不亞於張江蘭。

下一刻，於鈞堯就看到陳正剛的身影出現，對方看到他，當即衝他招手道，“鈞堯，你安排個沒人的房間，我和韓士朋同誌要談一談。”

於鈞堯微微點頭，同時朝陳正剛走過去，“陳書記，張江蘭同誌剛回來，她說……”

於鈞堯將大致情況同陳正剛說了一下，雖然張江蘭沒和韓士朋聊什麼具體的內容，但總歸要讓陳正剛心裡有個數。

陳正剛聽了，目光投向張江蘭，微不可覺地點了下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會了此事。

韓士朋路過張江蘭身側，善意地衝張江蘭點頭笑笑。

張江蘭下意識地點頭回應著，這時候，韓士朋已經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