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如黛，天澄似水，光芒穿過林葉，落下光柱斑駁點點。

腐爛的樹葉混著果子，泛起苦澀的樹汁與酒化果味兒，混在一起鑽進鼻腔，雖然又香又臭，但臭得透徹，臭得自然。

比那些人造香水、圓頂城市廢氣和過濾循環的香化空氣好聞一萬倍。

空氣裡透著自然和自由的味道，讓褚鶴格外舒心。

其實他在江格拉和其他生命星球待過，異常類地行星也不是沒去過，但美沃星在人之領行星名錄也排名前列的超然地位，以及極重的特殊意義，讓褚鶴覺得每一口呼吸，都格外香甜。

他原地踩了兩步，試著鬆開手，權杖插在泥土裡，剛剛從太空下來的他搖晃一陣，感受著行星拖拽著身體、骨骼。

這種換作以往會讓他覺得不適的感覺，如今竟然也彆有一番滋味。

“這便是地球的重力麼……”他感受著身體的心跳加速，血液泵著，皮膚接觸濕漉漉的涼風，一種來自心理的快感，從尾椎骨一路襲到顱頂。

一種遊子遠行，異國他鄉經年，原以為再也回不去，卻在某年某天，在街上聞到熟悉的小吃香味兒的恍惚，令人深深沉醉。

他沉默著，好活靜靜地等褚鶴享受這種快樂。

幾十分鐘後，褚鶴忽地開口，聲音有些哽咽：“迦南星係離地獄軍團勢力範圍，有多遠？”

好活從容不迫道：“直線距離4.5光年，走航道的話，大約6-8天。中間隻隔著被海盜控製的冥河星係，不過當地的海盜王，兩個月前就放棄了巢穴逃走了。新任領袖正被地獄軍團壓力，我們也一直在嘗試穩住他。”

褚鶴眺望遠山，看著矮山那宛如少女脊背優雅的起伏：“他沒跑？”

好活笑笑：“我們估計他是在賭，拿命賭價，準備等合適的時候賣掉空間站。”

“哈！好膽！”

褚鶴笑了，轉身抓住權杖，腦部植入物溝通軍事頻道。

他思緒一閃，位於艦群的旗艦戰士級無畏艦萬軍之怒號作戰指揮室，由1/20至高參謀團，以及大量各家族精英組成的作戰參謀收到指令，開始執行命令：

“聯合決戰艦群指揮官令！瑪格歐斯地獄機器號，攜第四艦隊，部分第六艦隊，立刻攻占冥河星係，為艦群推進獲得跳板！”

地獄機器號中央水庫，人造溫泉裡，滿臉合金片，皮膚黝黑的海盜皇帝從水池中站起，虯結而滿是傷痕的身軀，抖落淅淅瀝瀝的水花。

仆人們立刻為她披上浴袍，康達一雙義眼聚焦，冷笑：“霸主倒貫會使喚人。”

宮廷佐官低聲詢問：“陛下，我們是否推辭拖延？”

“拖延什麼？”康達抓撓著下巴反問，“海盜皇帝征討不臣的海盜，這不是很合適麼？再說，比起地獄軍團，海盜空間站豈不正是適合地獄機器號測試的對象？”

說完，康達頓了頓：“我的好兒媳最近沒在船上搞什麼亂子吧？”

佐官低頭：“太子殿下已經安排文喜護送太妃離開艦群，前往伊甸星去了。寰宇聯合那邊，已經答應妥善保護太妃。”

“好一個護送，好一個看護。”康達哈哈大笑：

“我的好大兒，終於有點當家做主的樣子了，連我的命令都敢違抗，好！”

美沃星上，褚鶴大氅在風中飛舞，他單手撐著權杖，身後澄澈的天穹之上，是點亮的無數尾焰。

那是決戰艦群調度的動作，數以千計的飛船主推進器尾焰，在地麵也能隱約看清。

像是白日群星浮現，像是末世前天落火焰，而執掌著火與飛星的男人，昂著下巴對好活，用陳述的語氣發話：

“我聽人說，迦南之名，來自英仙座星域已經滅絕的一個宗教，該稱呼意為‘流淌著奶與蜂蜜的土地’，人之領將這裡命名為迦南，就是因為這裡有一顆美沃星。”

“足見美沃星之珍貴。美沃星不單是盧德教會的聖地，更是全人類的寶貴財產，我褚鶴既然身為至高霸主任命的指揮官，就決不能坐視人類斷掉這最後與故鄉的聯係。”

“請轉告教宗冕下，我將前出艦群，霸主為人類而戰，也為人類的家園而戰！”

星曆217年10月10日，冥河星係，阿裡嘎多空間站。該空間站原本是人之領時代某家企業建設的公用通訊基站，因此使用了一種小語種的，代表“非常感謝”意思的發音作為空間站名。（彆笑，遊戲裡真叫這名兒，Arigato空間站，證據在下圖）

在第一次AI戰爭前它被速子科技奪取作為貿易站，隨後在第一次AI戰爭中，被盧德教會的艦隊重創。

一戰結束後速子科技勢力衰退，這裡也跟著廢棄了，隨後成了海盜的樂園。

這裡最引人矚目的，當屬一座虛空廢料廠，大量斷裂的，損壞的飛船殘骸，在這裡進行粗略組裝。

這裡的飛船殘骸和破爛船體，大都來自近在咫尺的劇毒行星蘿卜頭星（Roboto，意為機器人，這裡用了一個日漫發音的諧音梗，好與阿裡嘎多空間站聯動）。

該行星原本是專為天上的原阿裡嘎多通訊基站提供維護升級，以及對外貿易的。地麵滿是隻剩骨架的工廠和被嚴重腐蝕的巨型機械。

這裡已經無法居住了，即便是防護服，在這裡也時刻遭受腐蝕性劇毒大氣的考驗，隻剩下少量全自動智能機器人還在這裡活動。

“他媽的，這得是多少自動化工廠啊。”地獄機器號艦橋，康達看著光學觀察哨反饋的地麵殘骸和遺跡，忍不住感歎。

佐官也一臉殘念地解釋：“陛下，我問過教會了。”

“這裡曾經繁榮富饒，不下瑪雅蘇蘭。不過第一次AI戰爭期間，盧德教會的末日教派，也就是現在的盧德左徑，對這裡實施了飽和轟炸。這段曆史被當時的教宗隱藏了。”

康達震驚：“這竟然不是大崩潰初期的結果？”

“不是，這裡當時是全星域自動化程度最高的地方，大量人形全智能機器人在劇毒行星工作，頂替人類維持工廠運轉，生產船體。”

“盧德左徑認為這些模仿人類的機器人，是褻瀆聖盧德和自然，於是搶過攻打任務，攻破空間站後，對這裡轟炸了整整一個月，最後引爆了行星的所有化學原料儲存廠，甚至炸穿了地殼，引發地殼運動，最終導致當地大氣變成終年攜帶腐蝕性成分的，連機器人都無法長時間戶外活動的死亡星球。”

“盧德教會事後沒有回收這裡，也是因為隻有亡命之徒，也就是海盜，才會定期組織打撈隊到地麵去搶奪機器人修複部分工廠後，生產的船體構件，以及發掘戰爭期間墜入行星，被掩埋的飛船殘骸。”

康達那滿是合金片的臉抽抽：

“盧德左徑，你真是壞事做儘啊！”

（還有一更，小的吃完飯碼，估計得深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