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一個成功商人所具備的職業素養呀，寒枝偷偷在心裡感慨。

遊商說完可以用一個罐子代替一袋糧食後，有些不太能沉住氣的女媧氏人臉上已經開始露出了喜色。

這很正常，多數族人又沒有經過什麼專業培訓，喜怒都是掛在臉上的。

遊商好歹是商人，還是這個時代，能夠辦起大集市的商人，放在後世，幾乎算是地頭蛇人物了。

這種人，最擅長察言觀色，所以太早露出喜色，很容易在後續的談判裡麵落於下風。

不過寒枝還是高估了這年代的人勾心鬥角的上限。

遊商開出價格以後，就老老實實等著女媧氏的人回複了。

她隻是喜歡笑而已，並不是寒枝所猜測的通過微笑展示友好，拉近和客戶之間的距離。

不過她雖然不會在談判裡麵隨便更改物品交換的數量，但察言觀色，她確實很擅長。

這些人會露出笑容，說明這種白陶在她們的部落裡，並不是什麼很難得的東西。

剛才心裡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你們要換一些奴隸回去嗎？”遊商朝著芮問道。

“奴隸？”芮皺了皺眉。

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個詞，之前寒枝也說過一次。

遊商一愣，這是什麼反應。

麵前這個人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似乎不是很高興，怎麼？她們不喜歡奴隸還是？

“我們族中沒有奴隸。”寒枝一臉平靜的說道。

女媧氏隻有她一個人知道這個詞的含義。

“沒有？哦，是因為你們以前住在山中，所以不像山下這些部落一樣，習慣用奴隸們做事嗎？”遊商以為自己猜中了。

寒枝長長的舒出一口氣。

她很想直接說“奴隸”是一種根本就不該存在的東西，可說了又能怎麼樣？她現在根本沒有影響彆人的能力。

“就算搬去了山下，我們也不會用奴隸。”她最終隻是這樣說了一句。

遊商聽到這句話後，居然歎了口氣。

“唉，奴隸也是人，我想為他們找個好去處啊。”

以她現在的身份，不需要在寒枝她們這樣的小部落民麵前遮掩自己的想法，所以就直接說了出來。

寒枝一聽，剛才因為提到奴隸所以對遊商減掉的好感又重新升上來了。

“要是有多的糧食，也不是不能換些回去，隻是我們糧食真的不多了，所以。”她便重新解釋了一下現在不換奴隸的原因。

換還是要換的，女媧氏又不能一直在山裡燒陶，總有一天會被人摸到山裡去。

有機會自然是來平原發展，而平原發展無非就是搞種植養殖手工商業，不管哪樣，都需要人啊。

靠女媧氏這點人自然繁衍，繁衍到何時去？

奴隸就是一個很好的補充勞動力的缺口。

她當然希望推翻這種野蠻的製度。

但革命戰爭的前提，是自身已經有了站穩腳跟的實力。貿然和整個世界運轉的規則對抗，最終消失的一定不是奴隸的存在，而是女媧氏。

世間規則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南北戰爭爆發的原因不是因為世界上出現了很多走在所有人前麵的賢者，也不是因為很多奴隸都覺醒了自由的意誌，甚至不是什麼所謂的為了廢除奴隸製度的正義之戰。

除去為了趕走侵略者而發起反抗的戰爭，其他哪有那麼多的“正義之戰？”

一句話總結就是缺人乾活了，你們奴隸主圈著這麼多人，卻隻是種點地供養你們一家子快活？

工業革命這台龐然大物的到來，踏碎延續了幾千年的生產方式，也就是傳統的農業經濟。

革命的號角已經吹響，無論南方種植園的奴隸主們反抗的多麼激烈，結局都不會以他們的個人意誌而轉移。

隨意的將奴隸們當做家畜一樣使用，讓女奴們生下很多的孩子壯大種植園勞動力的奴隸主們。

將女人們像豬狗一樣圈在後院，隨便施舍一點食物或者小小的恩惠，就能做人上人的老爺們。

他們當然不喜歡工業革命。

當然會將工業革命視為破壞人類自然生存環境，造成空前社會動蕩的怪獸。

但奴隸們走出了種植園，不再像牲畜一樣被隨意配種，被任意鞭打；女人們走出了低矮的閣樓，狹窄的後院，不再做籠中的鳥雀。

你說越是感到自己是人，就越是痛恨自己的工作。

可是否想要工作，應該是我的選擇。

而不是被你圈養在那一方院子裡的人。

你隻要走出門，就要被指指點點，就要被街上無數的地痞流氓投以不懷好意的目光，就要隨時麵臨著被人擄走羞辱的危險。

不是在鼓起勇氣逃出後，被差役們押回家的人。

差役一邊接過老爺的茶，一邊握著老爺的錢，彼此互相拱手。

“您費心了。”“您多擔待。”

你跪在地上抖得像一隻落水的狗，耳邊聽著差役和老爺你來我往聊得熱絡。

差役走了，老爺拿出鞭子抽在你的背上：我讓你跑。

不是明明比那個蠢笨的像頭豬一樣的弟弟聰明的多，讀書的成績也好得多，卻被迫休學，早早嫁人好扶持娘家，最後被所有人冠上“扶弟魔”的稱號，卻連一點掙脫出來的覺悟都沒有的麻木的人。

而是鮮活的走在陽光下，靠一份工作堂堂正正養活自己的人。

你興趣廣泛，或者熱愛手工，或者博覽群書，或者遊遍山川湖海。

你就像風，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