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有白鹽,所以才好吃。”
“什麼樣的白鹽?”遊商來了興趣。
“像白陶一樣顏色的鹽。”寒枝回答。
遊商更有興趣了。
哎呀,這個小小的部落,會的東西也太多了。
她更肯定寒枝一定是自己的同類人。
不光是同類,遊商甚至覺得寒枝大概比自己更厲害一些,因為她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雖然已經看清了很多事情,學會了很多東西,但並沒有成為一個部落的巫醫。
至於什麼生而知之的大巫,即使是遊商這樣的人,也並沒有聽說過,所以根本沒有往那方麵想過。
大巫的傳說,早就隨著母神的衰落,遺失在人類記憶的長河裡,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
因為覺得是自己的同類,所以遊商不再問寒枝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東西的製作方法,也因為覺得是自己的同類,遊商願意援助風氏一把。
這和當初她援助大河族可不一樣,大河族的情況,是她找人查看了很久以後才最終下了決心。
而風氏和她接觸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才幾天而已。
但遊商從來不是靠著運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而是因為她有著透過表象發現本質的能力,以及遠遠高於同時代很多人的長遠目光,才成為了本地一霸。
甚至隻要她願意,連城邦主,都是可以抗衡一下的。
她的勢力當然不止於這小小的兩河流域,而是遍布南北。
奴隸是麻木、無知、愚昧的,但永遠有人身處黑暗,卻向往光明。
隻要有這樣的人存在的地方,就會成為遊商勢力萌芽的溫床。
可遊商依然有著她自己的時代局限性。
那就是沒有看見過奴隸不存在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也就無法想象如何顛覆這樣的世界,新的世界又是什麼樣的。
年輕時候的遊商也試著殺死過奴隸主,那時候的她,想殺幾個奴隸主隻是隨手的事而已。
但殺死奴隸主之後,似乎並沒有帶來什麼大的變化。
很快就有新的奴隸主替代死去的那些人。
殺掉一個,又出現一個,像蟲子一樣無窮無儘。
有些奴隸甚至會私底下抱怨她做的不對,因為反正都是做奴隸,上一任的奴隸主,雖然不讓他們吃飽,但起碼可以吃到麥飯,不像後來的奴隸主,豆子沒有收獲的時候吃的是豆葉,豆子收獲以後,每天也隻有豆子可以吃。
難吃又難嚼的豆子,吃完還會不停的噴臭氣,本來就臭氣熏天的奴隸居所,更是難以住人。
這個世界無論是用眼睛看,還是用手摸,都摸不到任何可以將人困住的牆。
但很多人卻一直困在牆裡,無法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可以從坑裡爬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爬不出來。
但如果她再繼續這樣下去,那麼又會重新回到坑裡。
她不願意回到坑裡,她隻能停止,並試圖尋找其他的出口。
很多很多年過去,她也沒有找到這樣的出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這些奴隸們,過上比彆處稍微好一些的生活。
但每次的集市,都會有新的奴隸送來,這裡已經快要放不下這麼多人了。
一個土地可以承載的人口是有限的,這是遊商遊曆多地以後得出的一個結論。
等到這裡能夠養活的人口到了極限,彆說是奴隸,就連自己的兒女,也可以被拋棄。
路邊、山野間從來不缺被遺棄的嬰兒,總有人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無法養活他們。
可以救的她都撿了回來養大成人,但更多的,是無法救活的。
每個地方都一樣,這個世界像是一個裝著水的碗,水隻要滿了就一定會溢出來,流向地麵。
那些被拋棄的生命,就是流向地麵的水。
大一些的碗可以裝多一些的水,所以遊商的勢力這些年擴大了很多,但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她擋不住那隻不停往碗裡倒水的手。
她在這個時候,發現了風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全新的一個部落。
裡麵有長得像猴子一樣的人,說著和她一樣的話;有著各種稀奇古怪,連她都沒有見過的很多東西。
她們有年輕的族長,還有更加年輕的巫醫,有一群無比忠心追隨著巫醫和首領的族人。
這位年輕的巫醫,還很可能是自己的同類。
這個部落沒有奴隸,這位年輕的同類卻突然提出要換走所有的奴隸,她想做什麼呢?
白送幾十個奴隸對於遊商來說,連掉根毛的損失都談不上。
但對於這樣的一個小部落來說,那可就很重要了。
這麼多的人,要怎麼養活他們?住的地方好解決,隨便搭個草棚子,像養牛羊那樣把人趕進去住著就行。
吃的呢?
遊商在想著奴隸如果給了風氏以後吃什麼的同時,寒枝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衝動是魔鬼呀,奴隸買賣的場景實在是讓她這個受了幾十年人人平等教育熏陶的人看不下去,所以張嘴就梭哈全要了。
現在冷靜下來一想,蒼天啊,八十多個人,住哪啊?吃啥啊?
山上是肯定不能讓這些人去的,誰知道裡麵都混雜了什麼人,會不會把白陶的秘密抖漏出去。
這些人隻能安排在山下,讓他們種地是最保險的,因為這樣不容易引來其他部落的注意。
但山下的好地基本都被其他部落占完了,想要種地,就得自己開荒。
這群奴隸裡麵有不少人看起來年紀不小了,身體估計也不怎麼樣。
壯勞力開荒一天都得三頓乾飯吃,這種身體去開荒。
三分地還沒開出來,人就噶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