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功的商人,怎麼能不知道自己經常做生意的城市常住人口大概有多少呢?沒有數據,怎麼估算市場有多大?
遊商肯定有她自己的一套辦法記住人數,但無法說出來。這樣很不利於雙方交流,以後做生意的時候還多著呢。
共用一套計數體係,才是正解啊。
“我們雖然不常和人換東西,但我們有一套精準好用的計數係統,你要不要了解一下?”骨看著遊商,十分熱衷於傳授知識的力量。
遊商是個十足的生意人,當然不會拒絕。
寒枝也坐下來,準備一起學習。商業這方麵她懂得雖然不多,但她是雜學家,前世什麼都能吃一點,拿來和遊商互相探討,還是很夠用的。
而這一次的談話與商討,讓已經四十六歲的祝葵,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寒枝每說出一個陌生詞彙之後,就會再用遊商可以聽懂的話解釋一遍。
她一直是個很好的老師。
而遊商則是個無比聰明的學生。雖然和骨比起來,她對於數字方麵的敏感略遜一籌,但綜合學習能力,已經遠遠超越了一般人。
寒枝絲毫不意外,因為遊商本就不可能是個平庸的人。
一位好的老師,遇上了一個狂熱汲取著新知識的學生,這場眾人以為很快會結束的學習會,一直持續了一周的時間。
遊商每天都一大早敲開草屋的門,直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如果不是因為她不回去,家裡有太多人擔心,她恨不得就住在集市上的草屋裡,日夜學習,爭取早日成為一個合格的“社會資源整合專家。”
這個稱呼是寒枝說的,她說一個成功的商人,必然就是這樣的專家。
遊商在知道這個稱呼中所包含的信息量之後,十分深以為然。
進山報信的風氏一行人早就回來了,同時帶回山裡族人一切順利的消息。
栗還悄悄告訴寒枝,族人們又在山裡成功燒製了很多白陶出來,不愁沒東西賣了。
連續幾天沒日沒夜的學習後,遊商讓人從地窖的糧倉中拉出了不少糧食出來,要送給風氏。
“這是我在南邊收來的糧食,叫做稻,我本來是想讓這裡的人耕種稻子,可他們光是種粟就已經費儘力氣,沒人敢做第一個種植這種稻米的人,就怕種壞了沒有收成。”
遊商原本的想法是很好的,多一種糧食,就多一種保障。南方多種粟,北方多種稻,不是很好嗎?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南方人認為不需要很多水的粟一定不好種,北方同樣覺得需要很多水的稻米難伺候。
就連大河流域這種氣候適宜,既可以種粟也可以種稻的地方,人們也堅持隻想要多種些黍米。
一個新的物種,以及隨之而來需要學習的新技術推廣,從來都不容易。
遊商的主業不是種地,她手底下也沒人擅長這方麵,稻米雖然換了回來,但南北兩邊都一樣抵觸沒有試過的新作物,她也就把這件事揭過了。
她知道隻要不餓死人,這些人就會湊活著過一天是一天,而不是想著改變。
對於這些固執的不願意改變一丁點生活方式,以求讓生活更好的人,遊商沒有辦法過多的責難她們,因為她知道其中的原因。
寒枝同樣知道為什麼新技術的推廣太難,因為時下的平民們,抗風險能力猶如一隻飄在水麵樹葉上的螞蟻。
隨便一個小水滴,就可以打翻樹葉,讓螞蟻掉入水中。
靠天吃飯的農民們都指望著田裡的收成養活一家老小,你突然說我在彆處拿到一個新種子,很好種的,你試試。
當然沒有人會搭理你。
誰都沒種過的東西,發生任何一個小問題,都找不到解決辦法。種熟悉的作物就不一樣了,本地不光有祖上傳下來的各種種地小訣竅,還有年長又經驗豐富的老農可以知道問題,比如病蟲害的解決辦法,以及怎麼減輕洪澇旱災帶來的各種影響。
但一項新技術的推廣要說多難,倒也不見得。
隻要有一個人帶頭種植,並且讓人實在的看到豐收的分量,那麼曾經攔在推廣麵前的所有問題,都會不攻自破。
一千多斤還沒磨殼的稻穀,被遊商叫了人運到草屋門口。
原本裝稻穀的容具是麻袋,不過麻布不易得,運到地方以後,遊商就會換成用陶缸來裝,所以此時草屋門口整齊排了幾列大缸。
缸裡的稻米質量堪憂,有不少乾癟的穀殼、枯樹葉和土粒夾雜其中。看得出來收割稻穀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經過篩選程序。
但擺在麵前的幾十口大缸還是讓寒枝有了一種夢想成真的喜悅感,幸福的都快暈過去了。
這可是稻穀啊!!
是她在平原心心念念試圖從野生落粒稻開始栽培,前世吃了幾十年的稻米!
這些稻米裡麵也有部分顆粒飽滿的優品,挑選一下做種,明年秋天就能看到金燦燦的稻田了。
產量不產量的有什麼關係,這麼好的種子,加上她的技術,怎麼也不會比粟黍產量低的!
稻穀的突然出現讓寒枝又起了一點期待,“你有稻穀,那你是不是還有麥子?”
“麥子...”遊商故意沉思了一下,然後在寒枝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肯定道:“當然是有的。”
“去把糧倉裡的麥拉來。”
遊商隨口對身後的侍從吩咐一句,侍從轉身跑的飛快回去傳達命令了。
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又是十幾口大缸被幾十人抬著一一放在了草屋門口。
還好門口的空地夠大,不怕擺不下的。
麥子和稻穀的情況差不多,和後世的品種不能比,但和寒枝在平原上見到的鯉族人種植的品種,還是要優秀太多。
稻、黍、粟、麥、黍。
上古版的五穀豐登圖,似乎已經在她眼前出現了。